飛舞的蒲公英

接近了2010的尾聲，回頭看看這段日子
好漫長，卻也好短暫
每一年都會寫一篇網誌
來紀錄那一年的點滴生活以及對於來年的期許
這一年連要開始回顧
都覺得像是一場夢

去年的這個時候
我們還因為小事鬧不愉快
後來你做了好多讓我感動的事
讓兩個人能一直牽著手
說好要一起走下去
然後談論著我們的未來

年初
因為感冒咳不停
不愛到診所看醫生的你也已看了兩次
又轉到雙和再就診
當你打電話告訴我醫生說要住院檢查
是第一次的焦慮和手足無措
陪著你在醫院的時光
好像拉回過去因為在新竹工作生了病也住院的日子
以為和我當時一樣
只是小病，很快就會好了
我們還牽著手
就算是我睡在不是很舒適的椅子上
單純地覺得一切都會好的

三月七日
上班時間接到你的電話
第一次有不顧一切也要衝到你身邊的勁
那天是檢查報告出來的日子
從辦公室離開
攬了計程車
全身都在顫抖著
抓不緊手機、抓不緊包包
更抓不緊自己的心
下了計程車
故作鎮定地走進醫院、走上電梯
然後走進病房
只見兩老和你的妹子
表情十分沈重
你不在裡頭

當我在病房外找著了你
你抱著我大哭
一直說著「對不起！」
我還在茫然著
想著或許是哪裡弄錯了
陪著你哭
似乎成為我唯一能做的事
安撫著你的情緒同時也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說真的這一的我異常地冷靜
告訴你：一切都會好的，交給醫生吧！
住院、打點滴、檢查、等報告
當時的你
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我還是微笑也陪著你
還想著一切都會好

過了一週後
報告出來了
又是一次地心碎和崩潰
然後接著轉診
再檢查、等報告、安排治療計畫
中間也試了好多中藥、偏方
誰說的只要有用的
我想資訊都曾經流通過我們

不到一個月
開始接受治療
可我從沒開口問病情
不想任何人問我那些專業的問題
什麼第幾期、什麼有的沒的
我關注的只有你
開刀做人工血管的那一晚
留在醫院陪你
感覺一定很痛
你卻始終說還好
夜裡起身也總捨不得要我起來

接著開始第一次化療
其實我比你還緊張
化療針打完後你顯得疲倦
治療後的副作用
總是在我上班的時間發生
你總是不讓我看見那個你

這之中你同學也曾來醫院為你加油
我們一起在榮總拍了合照
說好這可以拿來當未來成功抗癌的書的封面

化療的副作用漸漸在你身上出現
假日還是和兩老到烏來爬山
希望多點清新的空氣
為你加油

第二次化療後
你的胃口變更差
大家也腦力激盪找美食

然後你開始到新竹看中醫
你說那藥好苦
卻還是很乖地喝

五月
你發燒住了院
等不到病房
不在身邊的我好著急
自己也有點小感冒
為了你好所以忍住不去醫院看你
出院前那天我還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結果和你意外錯過
你提早出院，我只好再從石牌回家
沒告訴你，是希望你不要有負擔

六月
在家休養的你
愈來愈瘦、吃的也少
大家想盡辦法要讓你多吃一點
我則每天在加班和陪伴你之間拉扯

七月
我們去了大溪走走
也到我家和老爸聊聊
很幸福的約會
重遊了以前常約會的地方
卻成了最後一次兩人約會的記憶

八月
原來我們一直猶豫要去參加花蓮的旅行
考量體力和各方面的狀況
還是放棄
收到了他們分享的金針花照片
感受到你複雜的情緒

九月
在我感覺到你正在進步
一切都和我想的不同
匆匆…
還在你耳邊說：我愛你
護士還跟我說要我想說什麼就說
然後你進了單人病房
對氧氣的依賴愈來愈重
對嗎啡的依賴也增加
我只能用雙手為你按摩
只能用雙眼看著你
讓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前一晚
好不容易到了病房
你卻急著趕我走
卻成為了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能體諒
你的愛，所以無法讓我看到痛苦的你
直到我再見你
已是安詳地睡著
而我只能像個無助的孩子
看著熟睡的你
念了八個小時的阿彌陀佛
幾乎不想離開你的身邊
然後跟著車子
回到了板橋
口中還在念著
直到你被送進了暫時的家
然後被告知我們可以回家了
我還在想
那你呢？
這裡好冷，你一個人
長輩說不能常往這裡跑
我卻還是想來為你上香、念經
靈堂設好了
說是要挑一張照片
點開電腦的每個資料夾
每次的旅行
都像是幻燈片
再被快速播放過

一開始長輩說不能挑太開心的照片
後來選了兩張
都是和你去旅行的紀錄
我想你也是在天上那樣微笑著
總是不愛那些繁複習俗和教條的你
是同意我這麼做的吧

九月底
告別式的那天
當我站在會場的中間
突然感覺很孤單
我說不出任何的話
也無法寫下任何的文字
心卻很像被小偷拿走
空空的…

十月
記不起為什麼要過生日
眼淚總是止不住
走在路上
坐在公車上
在辦公室
在家裡
在你家
一不小心開關就被打開
你的溫柔陪伴還在
而我就這樣反反覆覆
又哭又停
又笑又疼

十一月
你來我的夢裡
多麼熟悉和溫暖的你
微笑地陪伴著我
好像從前一樣
好想好想有你再次入夢
再次躲進有你的世界

十二月
不知為何地特別想念你
好冷的冬天
一下熱一下冷的
夜裡還是只能用眼淚來陪我
思念還是那麼那麼的濃烈
過了100天
我告訴自己要擦乾眼淚
過了100年
我期許自己要過得好
才不會讓深愛我的你牽掛

我是這麼提醒自己和告訴自己
也很努力地走
平安夜裡
寫到一半的日記
突然停不下來的眼淚和哭泣
多麼想念你
太多太多的今非昔比
不斷地讓腦子裡接受
卻讓心疼痛和不捨
如果人生需要用這樣的失去
讓人更明白愛的意義和學會珍惜
代價會不會太大了些

這一年
好沈重，也好心痛
而上天卻教我們要往好處去看
離開病痛的你其實是解脫
少了你的陪伴和呵護
雖然很孤單、無助
卻還是相信在人生中會帶來正向的意義
至少
我們曾經那麼相愛
曾經說好要一起走一輩子

這一年
你放開牽著我的手
而我也要開始
學會一個人走
認真地面對自己的人生
有人說
人總是會愛上另一個和自己相像的人
或許是吧
我們的默默不語
我們在心底想的好多好多
卻很少主動去說愛
讓對方覺得幸福快樂
讓長輩少點擔心
也盡量不去麻煩朋友、家人
我們卻都忽略
這些是我們最親近最愛的人

這一輩子
能夠成為另一個生命中深愛和珍惜的人
是件好幸福好幸福的事
我們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我們的人生會被按下暫停
也不知道走到哪裡
需要下車

你的愛教我好多好多
而我也期待自己能帶著你的提醒與愛
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心
好好找到自己的夢想
快樂而自在的生活
精釆兩人份的人生

會的吧！
說了很多次就會變成真的
假裝的笑容久了就會從心出來
讓心淨空
一定會長出勇氣和力量的